因為覺得很有意思,想來談談寫作、編輯出版、可能還有閱讀?的關係。自我流的觀察紀錄。
◎談談書寫、編輯出版與閱讀
因為覺得很有意思……想來談談書寫、編輯出版、可能還有閱讀?的關係。
用一種簡單粗暴、非絕對而是相對性的分辨:文字本身如果只是藝術性的,編輯出版便是藝術與商業的,閱讀則是娛樂、或者收藏價值的。
它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是:
(作者)寫作→編輯、出版→(讀者)閱讀
介乎於創作與閱讀二者之間,編輯出版是為了調和二者的需求。如果寫作者只單純負責創作,那麼如何推銷這部創作,把它推到閱聽人的面前,就是編輯出版在做的事:文字編輯是基礎地審查、美術編輯為作品潤色包裝,出版則又牽涉了行銷傳媒等手法。
打個比方吧。在編排一個版面的時候,版面設計者通常會擁有「原始文字」與「美工材料」的元素。原始文字即是作品本身,經過編輯之手如校稿、或與作者協商討論而產生的完稿;美工材料是文字以外的,包括整個版面的設計、插圖、照片的配置皆屬。如果只是單純的「創作」,它所代表的應該只有前者(且可能未經過編輯者第二人之手),為什麼還要另外加上文字以外的成分呢?
──正因為作品希望能「被看見」。試想,現在有一張廣告傳單,人們最先注意到的往往是配圖,之後才是文字。圖文之間,迅速抓住人們眼睛的必是圖片。編輯出版要做的,就是要抓住讀者,讓他們願意停下來,看看圖,進而閱讀。為了這樣所以必須設計:可能要有引人注目的標題、符合主題的照片,選擇辨識性高、適合用於內文的字體,符合閱讀動線的編排,讓人受到吸引、而且願意繼續閱讀下去。當然主菜、也就是作品本身──也不能太糟,要知道地段再好的餐廳、服務再優質,菜餚一旦難以下嚥,客人也不會再次上門。
我覺得編輯出版是創造一個好的環境讓文字得以被展示,而文字,就是能讓人口齒留香的那一個。我們會注意到一本書因為它精緻的封面;但我們會記得一本書,僅僅因為作品本身。反之同理:一個故事再有趣,如果編排荒腔走板,我想至少我吧、就不是會把它帶回家的顧客。
創作與編輯出版,理想而言會是一種相輔相成的關係。一本好書搭配好的編排與行銷,作品被閱讀的可能性變大了、銷量好了,出版者和作者皆大歡喜;作者紅起來、出版商也能從中賺錢、且利於後續出版作業,如良性循環下,讀者視出版者為把關者,我們稱讚「○○出版社選的書質量都不錯」的時候就是這樣的道理。
但當網路出現,新的傳播媒介成為主流的時候,傳統的編輯出版就會遭受到一定的衝擊和刺激。
一樣用簡單的示意圖表示吧:
紙本書籍:寫作→編輯、出版→閱讀
網路作品:寫作(、編輯)→出版→閱讀
紙本書籍的關係圖,就如前述所言。網路作品雖然也是寫作、編輯、出版、閱讀的流程,但編輯和出版的成分卻被弱化了。網路文學常常是:作者寫作、(不一定會)稍微檢查潤飾、丟上一個網路平台,被讀者點閱或者忽略。
你可能會疑惑:這之間,編輯和出版在哪裡呢?
如果拿在PTT發文來說。寫作一樣是作者創作;編輯包含文字與美工,那麼編輯就是──文字面、作者有沒有再審視過自己的文字?比如最基本的,挑錯字?美工面、在PTT上基本的排版,ANSI色彩的輔助、行與行的間距,都會影響讀者閱讀的意願(你不會願意看到一整團文字大喇喇地佔據你的螢幕,或者一篇文裡出現過多離譜的錯字吧?你一定是→接著←了。);出版最最簡單了,把文章發送出去賺取些微P幣,作品出現在網路上,就已經被「出版」了。
或者就說Episode,事實上我正是因為這個平台圖文融和的介面,才偶然地思索起寫作、編輯之間的關聯。它是一個直行書寫的平台,寫作者也可以選擇搭配自己覺得合適的背景圖,作者開始接觸背景、介面的編排、封面的設置時,實際上已經是編輯的範疇了。還有一點,EP的介面可以編輯一篇作品的「關於」,放上文摘或是概略背景介紹,性質與紙本書籍背面、讀者通常首先認識一本書的「文案」尤其類似。
在這樣的情況下,作品絕對不再只是「文字」本身而已。在大量作品被產出的時候,以往由編輯與出版思索的:如何讓作品能見度提升?已經成為作者同樣需要思考的課題。
它們有時候只是:文案的編寫(意圖出奇制勝)、配圖的選擇、文字的編排。但有時候,甚至影響了創作本身:所有的書寫都會考慮到,我要怎麼讓讀者「留下來」?選用什麼樣的文字、怎麼書寫、結局的設定等等,也參雜了「讀者」的痕跡。
這一點在連載作品(無論書面或網路都是,比如有一陣子報章上有接龍式小說)可能尤其明顯。最大的原因在於:比起紙本書籍,網路作品中作者與讀者的接觸更為直接了。BBS上的推文、文學網的留言打分,可能便決定作品最後的走向。作品不再只是屬於「作者」的,讀者也參與了作品的完成。(當然,要說這樣作品優劣如何呢?通常的它們會不夠完整、天馬行空或邏輯斷裂,可是這也是它們的特色,是這樣環境下的產出。)(想像我們是參與創作過程的讀者,這類作品對我們而言一定是極具意義和紀念性的吧?)
我們可以稍稍地增補一下示意圖,並加上主詞:
網路作品:
作者/編輯出版者:寫作(、編輯)→出版
→讀者/編輯者:閱讀與反饋
→作者:直接接收反饋,並因而修改作品
你可以看到很有趣的現象:「書寫、被(讀者)閱讀、(讀者)提出建議、作者再修改作品」的流程,和實體書本原始文字(完稿)的產生極其類似。作者以外的第二人的「編輯者」已經為提出反饋的讀者替代。所有的讀者都是伯樂,他們是閱讀者,也是篩選作品的「編輯」,他們與作者討論、交流,形成最後的作品。
從網路作品再走到實體出版,已經不再把持於出版商手中。作品在網路上得到不錯的反響,作者也許會委託工作室、或者做印量調查、找印刷廠獨立印製,進行二次的「編輯出版」:往往又比初次的編輯出版來得更為嚴謹,作者會修訂作品、增添番外、經他人之手改正錯字、封面繪圖、內頁版面設計等等。
網路作品的實體化:
寫作(、編輯)→出版→閱讀[網路作品]
→編輯、出版[實體書本]→閱讀
這裡所謂的「二次編輯出版」,就會與實體書本的編輯出版方式較為類似。不過多數的閱聽人卻已經和初次出版編輯的閱讀者不同,他們多半是前期讀者的再篩選,希望能收藏實體作品而購書。如果作品在網路上就可以看到了,那為什麼還要買書呢?因為我喜歡這個作者我喜歡這本書。某方面來講,這可能最為貼近本質。
網路媒介的出現,讓「作者」不須經由「編輯出版」(出版商)篩選而為「作者」,報章和書本不再是必要的管道,任何人都可以創作、出版、並且有機會被閱讀,接收讀者的反饋也更為直截。這樣的作品,品質相對參差,卻也更具多元性。
而隨著閱讀文字的媒介增多,商業出版者當然會因此受到衝擊。它們要不什麼都有什麼都賣走大眾的路線,要不就是變成冷豔高貴的「品質保證」的走向(例如報紙副刊吧,「登上副刊的詩都是好詩」,就是會給人這樣的印象)。開頭我說編輯與出版是藝術同時商業的;讀者是娛樂或收藏價值的。出版者介乎寫作與閱讀間,從讀者面來看,當世界發展到娛樂已經不再只是倚靠文字的時候,出版者就必須開發文字以外、更多的價值讓讀者願意購買書籍:「實體書有一定品質」的形象塑造啦、哪個名人推薦好看一定得看啊啦、限量簽名版啦、製作平裝與精裝版本啦……一言以蔽之,就是行銷。編輯出版是藝術的,但本質就是商業的。
行文至此,似乎顯得筆者對出版編輯帶著些許貶抑?但其實不,編輯與出版對我來說一直很有吸引力,我也覺得那是必要的。因為好的創作值得被認真對待,值得被閱讀。出版編輯在做的,也只是在書寫與閱讀之間,尋求一個適當的平衡點,而得以拉近二者的距離而已。
但我有時候也會想著、以一個創作者的身分:試著脫去所有華美的外衣,無關於其他,僅僅只是樸實的文字而已……它能讓人停下來、靜靜地讀,僅僅只是這樣。如果可以,那一定便是最好最好的事。